|
甲辰龙年丁丑月丙申日,逢太白公园重修开园。游后悲从中来,故作斯文,以缅旧园。伤物伤己,心绪难明。 ——题记
廿八,腊月,忌谢土。 (文章算寒假的忙里偷闲,今日迟发,那时还爱矫揉造作地写作) ...... 年关将近,在午后暖阳中无所适从,漫无目的行于楼宇房檐下。忽地,有关昌明河畔那座公园的记忆莫名浮现,恰遇重开园,勾思绪万千;索性趁着饭后闲暇,同翻修一载有余的园子轻轻照面。试图知会自己一声,给我的过去。 可,远远望去,感知到的不再是以往流水的清润,而是人头攒动下的俗气。白石桥、廊桥,横亘在水道上,新漆亮色;就一眼,觉得好眼熟——每个地方,每个游人熙熙攘攘的地方都有它们。心头一紧,迈步过门,门还是旧日的样子,但定睛窥视,内里可叹,商业街千篇一律的模板、矫揉造作的太白元素代替了陪伴江彰人的惬意、优雅;好比温淑娴静的江南姑娘,戴着陕北汉子的头巾,唱着着二人转般不伦不类。刚刚经行的正门,竟是为数不多熟悉的事物,这还是我的太白公园吗?我不知道问谁。 所以我开始寻找曾经的一切。事与愿违,我找不到那碗回味悠长的醇香豆花,找不到吱呀曳着波尾的老旧游船,甚至连小小清池里的肥硕鲤鱼也找不到了,伤感夹着怅惘冲上心头;走投无路,只能回忆,回忆,回忆,无休止地拥抱时光中褪色的所有。 ...... 我拥有它的曾经。 几方翠竹,掩映在入口的步道旁,石板小路穿插。虽无溪流淌过,但和风吹涌着叶涛;江上丝丝水汽也被裹挟来,酿一寸荫凉,一分舒爽。另一侧的斜柳经常伴随斜阳,漾水面金黄,碧绿扰着搅着,清波微荡。看得出,没人来精心照料,这样挺好,野蛮生长的翠绿,紧紧扎根。 行不远,一长行石块齐整地搁在路旁,这些石头自从来到这里再没有片刻安宁:无论何时,总有不走寻常路的孩童在上面摇摇晃晃。他们的稚气把石的棱角都给磨掉,表面圆润且光滑;我也无数次的走过,只是记不得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分岔的路口中,园林坐落。它的楼阁台榭我未曾踏足,但是下方的墨绿苑塘,荷莲丛生,其间荷叶石台蜿蜒,谁都能到中心去,被池水润泽。若打这儿走过,带点罗曼斯,会见着三月的柳絮不飞,会见着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般开落。 隔着些许青石板,画舫泊于亭前,由石而成,只能驶在时间的维度。正所谓:太白倚船头,茶楼开在后;流水带不走,青苔生石袖。武馆、坪坝、梅花桩,牌坊、小丘、满地草;直勾勾地顺石板路向前,这些景象依次错落,散在自由的大地。叠水是这地界上佳的注脚,人们在此落入一个洁净清澈的心境——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过如此。 ...... 七星桥另一端旁有着鱼池,小时候喜欢拿着鱼粮一颗颗投喂,红的白的鲤鱼翻滚,争相夺食,激起水波,成稍纵即逝的白莲;稍稍离远,看去是没有水的,肚皮圆滚的它们覆盖着水面。离得近些,看它一合一张,人就跟鱼变亲近,有幸见证彼此生命的刹那。 累了,上梯步回到主路,有男人叫卖豆花;豆花嫩烫滑口,辣意微微,算是难得的享受。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多少时日,陪多少鲤鱼暮去朝来。唯一能肯定的是,来过这里的人都尝过他的豆花,因为他一直在这里。吃的次数不多,但这种味道和群鲤绑定在一起,挥之不去。 游乐园称得上童年时代最爱。从钓鱼、旱冰场到鬼屋,大块土地上各色的项目林立:岸畔有杨柳垂面的套圈,得的小摆件时至今日家中还有留存;道边有老人龙飞凤舞的糖画,似乎十二生肖全都品尝过一番......设施大多有些陈旧,无伤大雅;它们迎来送往,用老去换来欢笑、成长。 岸边有停靠的游船,以前不喜它们——仰仗自己,觉得很累;后来年岁略大了,觉得这样的交换挺好,自己营造自己的时空,在江上谁都不需要理会。当时还很艳羡一对对情侣,短暂地享受没有干扰的甜蜜,或许我幻想过有一天像他们一样吧,虽然不再重要。 园游区很长,长到里面承载的项目我不能全数记起。 走出这里,见到的是隐匿绿植的动物园,大概是很多年间江油城里的仅有的一家。它五脏俱全,它是麻雀似的存在。园里的陈列早就褪色,在我的记忆中褪色。有人记得来过,有人记得它在这里过,其实足够。 还有好多好多的角落,扳着指头都说不完。可能某天回到从前,我才会重新鲜活地体会到茶肆的烟火,触摸到草野上攀援的巨石的温度,惊叹不再出现的新桃换旧符之际的灯会的绚丽......好多好多,永远的成为怀恋,消散在昌明河畔。 ...... 爷爷背着我去,父母牵着我去;跟同学去,一个人去。现在我又去了,我不认识它了。 怀念的是昔日的太白公园,是童年洒落的天真,是城市疲劳中的偷闲,是过去的一切。然而今天,它们的载体换了模样,我又该去哪里找回寄托在此的魂灵?同质化严重的当下,我思念旧而不破、乐而不俗的旧园,为它如今的样子心碎。 你是谁呢?终不似,少年游。 你快回来。欲买桂花同载酒。 二零二五年一月二十七日 于江油
来自: Android客户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