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北的秋——李政虹

川西北的秋——李政虹

当平武虎牙山脉雪线下的枫树林，由绿渐变出橙黄、酒红和朱砂红的色彩时，来自北方大陆的季风，就成了最先递来请柬的信使。秋风裹着阿坝松潘草原尚未散的凉意，掠过岷江、涪江、嘉陵江褶皱里的晨雾，轻轻叩响了川西北广袤的山门。一夜之间，秋便漫过了茂县叠溪海子的岸，攀上了松潘黄龙的钙化碧滩，把漫山遍野的枫树、水杉、针松和桦树当作画布，肆意的挥洒着色彩。江油北部山区枫顺乡的青杠树林，大概就是最先醉倒的酒徒，叶片从深绿酿成酡红，像被秋光浸过的蜀锦，缀在虬曲的枝桠上，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光。而紧邻秦岭山脉秦巴山区的巴中米仓山和南江光雾山，红枫林更烈，把整个树冠燃成火炬，从山脚烧到山腰，再漫向云端，仿佛要把天空也染出几分暖意，红叶满天的宏大气势和绝美景观，令人流连忘返。就在这一山山、一片片层林尽染的天地，偶有几株桦树站在川西理县米亚罗的红叶林间，雪白的枝干托着金黄的叶，像极了羌藏家姑娘裙摆上的银饰，在浓烈的色彩之中，添了几分素净。

林岚晨烟，云水丹青，是永远流动的诗行。松针落在腐叶上，铺出松软的毯，踩上去有细碎的“沙沙”声，是秋在低声吟唱。野果藏在叶缝里，红色的五味子果赛玛瑙，马鞭草科的紫珠则像跌落彩林间的紫色宝石，八月瓜挂在藤蔓上笑裂了嘴，引得山雀啄食。机警的斑鸠一但发觉人影，就张开翅膀掠过红色的叶片，抖落满肩的秋阳四散而去。秋天的九寨沟水量丰沛，万千条溪流从山林间穿过，瀑布叠翠，水色清亮，汇入海子碧透幽蓝，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和雪山下的原始树林，连水流都成了斑斓的绸带，载着落叶向远方游去，像是要把川西北的秋，捎给更遥远的山河。

秋天的夕阳西沉，霞光漫过雪山顶，层林又换了模样。红的更艳，金的更亮，连深绿的冷杉也镀上了一层暖辉。山风渐凉，带着松脂的香气，混着野菊的清冽，漫过每一片叶脉。秋天，也是地处川西甘孜州藏传佛教圣地“色达”最美的季节。这里海拔四千多米，天空犹如克莱因蓝的纯净，秋阳把整座城堡都染上金黄和火红，与佛学院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依山而建的绛红色僧人木屋相互映衬，宛如一片红色的海洋。佛殿的金顶在晨光中闪烁，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诵经声与风马旗的声音交织，营造出一种庄严而神圣，宁静而震撼心灵的人间净土。傍晚时分，夕阳将寺庙的金顶染成暖橙色，红房子也渐次亮起灯火，与天上的星辰相映成趣，整个色达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佛光，显得格外纯粹动人。

几度枫叶红，几度秋意浓。秋天在川西北并不是单调的秋，她是千万种色彩在林间起舞，是天地与草木的窃窃私语，是大自然把最浓烈的秋意，都酿成了年轮里难忘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