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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行尼泊尔——文字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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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8 13:54:1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 来自广东
骑行尼泊尔(1):江油——川主寺

八千里路    发表于2010年07月29日 14:53 阅读(53) 评论(9)
分类: 个人日记 权限: 公开

    讲个故事先,一个关于旅行的故事。已经忘记故事主人公的名字,反正是个外国人,一位外国老兄。外国人名字不好记,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记住他。对于记不住的东西又何必费心去记呢,费了很多神,最后还是忘记了,不划算。这个外国老兄的旅行方式是一个人驾帆船环球。有一次,突然遭遇狂风巨浪,他的帆船随时都可能有被风浪吞没的危险。此时,有一艘远洋轮经过,发现了这个在风浪中挣扎的人,示意他靠过去,希望能救助他。但这位老兄却越行越远,拒绝了远洋轮的救助,最终也成功战胜了风浪。事后,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愿接受远洋轮的救助?他的答案让人很意外,他说他只是不愿意被人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旅行?为什么要这样旅行?他说,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已经被人问过千百回,他不愿再被人追问这个问题。

    这个故事讲清楚了为什么要旅行的问题。

    同样,我一路也要回答很多诸如这样的问题。同样,我也不能给出他们期待中的答案。我回答最多的一句就是:什么也不为。

    我,骑行尼泊尔,什么也不为,就是想一个人走在路上,一直不停的走下去。茫茫戈壁中,冰天雪地里,寒风冽冽的高原上,我,用灵魂去感受,感受自己存在于天地之间,感受那种卑微的自豪。站在唐古拉山口,在苍天和大地之间,我显得那么的渺小,但我确实头顶着天,脚也踩着地。那一刻,我说“我骄傲!”。或许,这就是我骑行的原动力。

    骑行,只为我来过,无须去证明什么,我来过就足够了,也仅此而已。

    扯远了,说骑车的事。

    四月不期而至。确实,对于这次远行,没有太多的期盼。临行前一晚,有气无力的坐在朋友家的沙发上,思绪有些纷乱,情绪很低落。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朋友说,你状态这么不好,就别去了。我说那怎么行,电视台明天还来采访呢。朋友还想说什么,结果欲言又止。我说你啥也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

    4月8日一早,在协力车行众多兄弟姐妹们浩浩荡荡的护送下,踏上了漫漫的旅程。我的每一次出行,总会有雨相伴,这次也不例外。告别送行的人们,毛毛细雨变成了不大也不小的中雨。前一刻还是一群人,这一刻就只剩下我一个。这就是离别,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场面。尽管不是头一回经历,心中还是有些难过,特别又是在雨天。唉,反正老油条了,不怕。


送别的人们

    两小时后,雨停了,天也放晴,心情也好了很多。这个季节正是七里香盛开的季节,一路上香气袭人。很多年没有闻到过七里香,格外亲切。路上还看到人家院子里怒放的牡丹,我好奇的凑上前去想看个仔细,结果差点被大狗咬到屁股。得出个结论:好看的花远远的看看就行了,走近有危险!最可惜没见到桃花,所以,就没有桃花运。当然,更没看到梅花,不然就霉花运了。


七里香


牡丹

    傍晚到达平武县城,我有很多战友和同学都在此工作。战友见面,免不了要豪饮一番,结果一喝就喝到了第二天凌晨四点多,我本来又不能喝,白酒三四斤就头晕的酒量(信不信都可以哈),走不了了。睡了一整天后,晚上再接着喝,这回是跟同学一起,这回没咋喝,收工很早,九点多都喝完了。晚上住在平武县城唯一的一家星级宾馆,战友掏的钱,开了间豪华单人间。我说太奢侈了,战友说:不奢侈,过了这个村,肯定不会再有这个店,你安心的住吧。于是我安心的睡了。


跋涉

    4月10日一早从平武出发,这回才算真正的开始了尼泊尔之行。平武到黄龙乡,109公里,距离不算太远,但海拔从800多米上升到了2700多米,难度还是有的。晚上住黄龙乡一家叫路氏食宿店的旅馆,这家旅馆既卖小百货也是餐馆和旅馆。


    路氏食宿店很有特色,应该如何描述它的不一样呢?这么说吧,你所见过的冲水厕所,最大的水流量有多大?我敢肯定你没有见过这家叫路氏食宿店的厕所里那么大的水,至少要用多少立方米每秒来计算,而且还是不间断的长流水。有人肯定要说我在吹牛,你不信算了。

    这也是一家藏民旅馆,但不是特别典型的那种,到处都流露着被汉化的痕迹,可能因为这里处于汉族和藏族的过度地带。旅馆的老板老板娘都讲着四川腔的汉语,听着还算亲切,只是对人不冷不热。匆匆的吃了晚饭,他们也不爱搭理我,没什么事做就上到二楼的房间睡觉。木头房子,跟我老家乡下的房子没太大差别,房间除了床和被子别无他物。脱掉外套,忽然觉得寒气逼人,这才想起这的海拔已经快三千米了,要不怎么会有“高处不胜寒”这个词的呢。

    躺在有些冰冷的床上,想起了新沟的那家旅馆,那个夜晚,还有那个季节。09年秋天,川藏线上,新沟那家小河边的旅馆,潮湿的房间里,盖着潮乎乎的被子,摸着肿大的脚腕,久久不能入睡。此刻产生了严重的时间空间错觉,分不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季节,自己到底是在哪里,仿佛川藏之行就发生在今天。

    这晚,这家旅馆就我一个客人,因为还没到旅游旺季,所以游客还很少。二楼房间通往一楼的门被锁上了,老板娘说,小便的话就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直接尿到下面去,下面有条河;大的呢,敲敲门,厕所在里屋。老板娘的话让我觉得这事不太靠谱,就站在走廊里尿?!要是是女的呢?不可思议。我战战兢兢的完成了睡前的那件事后,疲惫的睡了过去。

    早上,没有起的特别早,因为这一天的路程没多远,几十公里到川主寺后不能再往前走。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那条河在哪里。站在走廊上,咦!河就在脚底下,河从房子下面横穿而过,水哗哗的流,难怪可以站在走廊上那个。你别说,还有坐游艇的错觉,如果屋子再动起来,那就更像了。谢天谢地,房子08年刚动过,可别再动了。

    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旅馆的厕所。推门进去,吓人一跳。透过地板上那个特大号葫芦状的开口,下面居然就是那条水流湍急的小河,看着打着旋涡的河水,有点头晕。这个,有点雷人,确实雷人。终于,还是没敢上这厕所。这又让我想起川藏线上,竹卡那家旅馆很惊险的厕所。那个厕所是旋在河岸上的,虽然不像路氏大酒店的厕所在河中央,但它绝对吓人,因为它离河床至少有二十米的高度,无论你来小的还是大的,绝对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快感。唉,本人也只好望厕所兴叹了。这些个厕所,绝对有创意,一般人想不出,绝对。

    说路氏。原来路氏食宿店的房子就盖在河面上,门口的马路原来是座桥。我坐在门口的大木头上,迎着早上云雾里有点灰土土的阳光,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莫非黄龙乡的土地供应也紧张了,非得把房子盖在河上面?把河都加上盖子,再全都盖上房子,我估计能缓解中国的楼价过高的问题。这是21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嘿嘿。


    话说黄龙乡向西往上行,再十来公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龙寺。黄龙寺,路过景区大门口而已,我没去过,就不说了。我要说的就是,沿着这条叫平松线(平武至松潘)的公路再往上走,就会来到雪宝鼎的垭口——雪山梁子。雪宝鼎,如其名,更是在大名鼎鼎,红军当年过雪山草地的雪山就在此。在我见过和去的山中,雪宝鼎并不算最高,但它却有着十分深刻的意义:这条路就是长征路。
  
    四月,雪山梁子上仍然刮着寒风。一辆辆旅游大巴开过来,人们纷纷在此拍照留念。嘈杂的人群里,我的心情却有些沉重。我敢肯定,在这华丽的人群中,没有几个人会想起那些留下尸骨于此的先烈。忽然又觉得可笑,为什么要想起?就算想起了又能如何?但是,我,不一样,毕竟,自己曾经也是军人。

    狂风四起,乌云密布,天上下起了冰雹,一瞬间的过程。旅游的人们坐上大巴绝尘而去,只剩下我和两个在此卖小饰品的藏族大妈。两位大妈躲在大石碑后面避风,她们招手示意我过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风实在太大,还冷。


卖饰品的藏族大妈

    两人都没有向我推荐他们的商品,其中一位大妈在她那个装小饰品的大袋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一瓶可乐。大妈用汉语和我说话,说这么高的山骑自行车上去不容易,她很佩服我,可乐就送给我喝。

    我没要。我没有要她可乐的原因很简单,听说太多路上喝完一瓶藏民的矿泉水,然后被人勒索一百块的事。我想我是聪明人,我不能上这瓜当。

    和大妈僵持了很久,我最终也没有要。这时过来一个骑摩托车的藏族小伙子,大妈把可乐给了小伙子,转过身来生气的说: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娃!忽然一股暖流从头顶直插脚底。这句话,是长辈对晚辈才有的口气。

    经历很多事后,自以为自己很聪明。潜意识里的不信任感,让我们失去了很多。

    风停了,冰雹也住了,正在修建的公路尘土漫天飞扬。

    滚滚的尘土中,我闻到了大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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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8 14:02:25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东
骑行尼泊尔(2):川主寺——包座牧场

八千里路    发表于2010年08月03日 14:09 阅读(28) 评论(5)
分类: 个人日记 权限: 公开

    雪山梁子到川主寺,全程修路,迎着飞扬的尘土,一路颠簸到了川主寺,睫毛上都是厚厚的土,更不用说别的地方。已经非常习惯这种待遇,川藏线上,怒江山上的情况比这更糟糕,路上被汽车碾压得遇风就能飞起来的泡土,在有的地方厚达二三十公分,自行车经常陷在里面不能自拨。比起这,从雪山梁子下来的路好多了。

    川主寺,我没有见着那座叫川主寺的寺院。但是,这是一个庄严的地方,红军长征纪念碑就座落于此。川主寺是一个比较大的镇子,从雪山梁子下来,进入镇子之前首先要经过红军长征纪念碑,它就座落在路边。





红军长征纪念碑

    关于红军长征,不用我说什么,我说出来的也是废话。我想要说的,就是山头上和路边的两座纪念碑,它是用很多人的鲜血和生命铸就而成的。我能想到的还是那两个字:军人。长眠于长征路上的人们,无论他们曾经是否有过革命理想,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谓:军人。无论他们的理想崇高与否,他们都不辱军人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交答卷,这就是军人。对于国共交战中牺牲的国民党将士,我同样敬重。国为他们也是军人,还是我们的同胞。过错,不能归咎于他们。

    汉族人开的旅馆通常价格要高于藏族人开的,因为卫生条件不一样。我住的这家就是典型的藏族式旅馆,一路上差不多住的都是这样的旅馆,价格在十到二十块之间,十块的居多。川主寺的食宿都没有什么可说,一路都这样。

    出入川主寺镇的道路有很多条,为了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上路而不至于走错路,我把行李放在旅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侦察地形,这很必要,这也是长时间养成的习惯。

    第二天早上,顺利的上了213国道。川主寺的海拔大概在3000米左右,天大亮的时候就发现水壶里的水上了冰花。太阳出来前后是一天中温度最低的时候,那叫一个冷。最冷的地方是手和脚,手和脚上最最冷的地方又是那二十个指头,冻得发疼,再冷些就不疼了,发麻。也没别的办法,冷就冷吧。

    可以晒到太阳的时候才能吃早饭,晒不到太阳这早饭没法吃,太冷了啊。嚼着馒头,喝着带着冰花的凉开水,这就是早餐。以后的早饭天天也都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若尔盖的路

    从川主寺一路缓上坡,至高点在尕力台,海拔大概在3600米左右,这个高度无论在川藏线上还是青藏线上,都不能算什么。过了尕力台就是接近于水平的缓下坡,一百公里海拔下降一百米,根本算不上下坡。我并没在意这一天的行程,我不知道,这将是非常糟糕的一天。

    太阳出来后,高原上一片暖洋洋。天空没有一片云,不时有小麻雀从头顶飞过,偶尔喳喳的叫上一两声。温度上升的很快,路边隔离带铝合金板受热后在应力的作用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像被人敲击一般,空旷寂静的原野上,时不时的吓人一跳。

    在离尕力台坡顶大概四公里的地方,遇到了两辆超大型卡车,这是德阳东方汽轮机厂送设备的车。因为大上坡,两辆车都走的很慢,可能十五公里左右的速度。我一伸手,就抓到了后面一辆平板尾部的一个凸起,这样,我就可以毫不费力的上坡了。一路上,包括川藏线,只要有这样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有懒不偷,傻啊?!

    上了尕力台,两辆车都停了下来,胖司机乐呵呵的示意我也停下来。路上好不容易遇到个说话的,我就和他聊起来。胖司机一副憨厚的样子,他的表情充满了疑惑,他疑惑得甚至让他不知道怎么和我提出他的疑惑来。他憨厚的微笑着望着我,半天也没吱声。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摇摇头说:我确实不能理解你的这种行为,但我很敬重你,因为你的这种精神。

    我笑笑,什么也没说。最后,胖兄弟说一定要和我一起照张照片,于是有了这张照片。

东汽兄弟

    凡是上午拔车,下车必遭迹风,好像每次都这样,简直就是一个魔咒。下午刮风了,刮得很大。其实这相对于戈壁滩上的风,根本就不算什么。离开尕力台,十二点不到。可能就在十二点半左右,起风了,越刮越大。

    刮风,是影响骑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没有半点风的痕迹,看不到沙尘满天,也看不到树木随风摇摆,唯一的就是能感受到它向后的阻力,这让人心里莫名的懊恼和沮丧。所以,我说“一路顺风”真的很重要。
我时时刻刻的祈祷,祈祷风能早点停下来。从尕力台到若尔盖,整整的一百公里,如果以每小时十公里不到的速度行进,到达若尔盖的时间将是晚上十点左右,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晚上有狼出没。

    关于有狼的传说,最开始我并不相信。我很想知道这风啥时候能停,我向一个迎面过来骑摩托车的藏民打听。他告诉我说,这风不一定,有时刮一会儿,有时能刮一整天,这几天都是一刮一天不带停。据他这样说,看样子今天的风是很难停下来了,我听得心都凉了半截。我问他说这一路有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他告诉我说,正规的旅馆就没有,前面不远有一个道班(养路段),再前面有一个牧场,叫包座牧场,这个牧场我知道,地图上有标。过了包座牧场,离若尔盖大概十公里的地方有个收费站,如果运气好的话,那里可能可以地夜。牧民临走时告诉我说:千万不能走夜路,有狼。我问他一般情况下出现狼的情况下会有多少只?他说没有一般情况,一只两只,十只八只都可能。吹牛,这年月哪还有狼呢?!

    大风中每行进一公里都是件很艰难的事,如那位藏民所说,这风确实没有要在天黑之前停下来的迹像。到达道班,大概四点多,这是一个到早不晚的时间点。在道班住下吧,又觉得太早,往前走吧,又不知道可以走到哪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刮大风,道班的工人好多都在家休息。一位工人师傅劝我留下来住一宿第二天再走,并且说免费让我住宿。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今天多走一人小时,明天就能少走一小时,我是这样想的。临走时,工人师傅再三叮嘱,千万不要赶夜路,路上有狼!这回,我已经开始有点相信有狼的事了。工人师傅说,他们骑摩托车晚上一般都不敢上路,有时遇到大的狼群会有十五六只狼。我只希望不要白天遇到狼。

    阳光下,草原依然一片祥和。可是,风还是无处不在。我最大的愿望仍然是希望风能停下来。尽管明知风不会停,但还是不断的在寻找风会停的蛛丝马迹。不知道这算是一种安慰还是盼头。

    远远的看到一群羊,不是雪白的颜色,而是跟草原的色彩差不多,有点灰土土的。路边,坐着两个放牧的藏族女人,看不出她们的年龄,反正应该不是小女孩。我又向她们打听风的事。我说这风下午还会停吗?她们茫然的看着我,没有任何反应,我知道了,她们是听不懂我说话。因为听不懂,她们更不可能会表达出我能明白的意思。

    我拿出相机,比划着示意要给她们拍照。这个她们反就很快,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们俩还相互给对方整理了头发。我这会儿才明白,臭美是人的天性,不分地域和种族。无意中拍到的这张照片,后来让我爱不释手。照片中的女人,不能不说她很美丽。


美丽

    再往前走,越走越慢,因为体力在不断的被消耗。终于觉得自己不行了,不说是会倒下吧,但至少那会应该暂的倒下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体力再走。我把自行车放倒在路旁,自己则伸展开四肢来,直挺挺的躺在路边的路基上。

    一辆摩托车驶过,片刻,又拐了回来。我没有睁眼,但我感觉得到它停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我脑子快速的旋转着,这人要干什么?那人在慢慢的向我靠过来,我心里不由的紧张起来。那人又停下来了,尽管我没睁眼,但我还是能准确的感觉到。那人就站在离我两米不到的位置!

    我先睁开一只眼睛,用力的四周扫描了一下。同样,我只看到了比我多一只眼睛——用围巾围得严严实实的一张脸,只露出的两只眼睛。那人向前探着身子,伸长了脖子,眼神充满了不安。哈哈,我吓倒人了!很显然,这位藏族兄弟是在看我是不是死了!

    我睁开了另一只眼,把头拧过去,朝他摆了摆手。那人这才直起身子,估计他这会儿才松了一口气。我坐起来仰起头:吓着你啦?我先开了口。这位藏民兄弟到是很实诚,使劲的点了点头。咋个了,病了啊?藏民问我。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刮风走不动,累了。藏民兄弟这才如释重负的走过来,好奇的和我聊了起来。藏民兄弟说:我可以帮得到你吗?我说可以。他说:怎样才能帮你呢?我说:很简单,用你的摩托车牵着我走。藏民兄弟说:这到是举手(之劳)的事,不过,我和你方向不一样,我要天黑才能回来。他觉思片刻,兴高采烈的拍拍我肩膀说:你等着,那头有几个兄弟要回包座牧场,让他们带着你!我连声说好。

    二十来分钟后,五个骑着摩托车的藏族小伙子从尕力台方向飞驰过来。我没作任何提示,他们都在我跟前停下来。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拿出绳子,一头绑在摩托车的尾部,另一头就拽在我手里。于是,五部摩托车和一辆单车,在草原上飞奔起来。风在耳边呜呜的叫唤,声音很大,除了风声和摩托车的轰鸣,什么也听不到。风不是寒风,但还是刮得脸很疼,低头看看码表,妈呀,最高时速居然到了68公里!

    片刻工夫,这一群人就来到了包座牧场。拉我的那个小伙子指着路边的房子告诉我:这就是我家,明天是赛马节,要不要在我家住一晚呢?不收钱,随便吃随便住!这是这一路我最喜欢听的一句话。

    我没客气,冲着这随便吃随便住,还有明天的赛马节,我实在没有要离开的理由啊!

    这是一个普通的藏民家庭,住着老少三代人。不过,这三代人实为年轻,年轻得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男主人,有着两个孙子,小的十个月,大的两岁半。这位爷爷的年龄实在让人汗颜,年方三十八,只比本人大三岁!天啦,天理何在哟!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一家人,叫男主人大哥吧,他那个已经有两个儿子的儿子就得叫我叔叔;叫他叔叔吧,他才大我三岁,这个问题对我确实是个考验。不知道如何称呼就不称呼吧,不叫就不会错。

    大孙子两岁半了,说话却还不利索,我住那里的一天多时间,听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就两个字:娃哈哈。小家伙穿着开裆裤,在地上滚来滚去,大人也没人理他,摔了也不会哭,有点像我小的时候。


主人家儿子(左)


主人家儿子的儿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主人一家人都去准备赛马的事情去了,家里只留下了女主人在做早餐。坐在古老的古铜藏式火炉旁边,看着火炉里燃烧的牛粪,蓝色火苗从荼壶底下呼呼的往外窜,茶壶呜呜的叫着,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时间在这一刻放慢了速度。四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女主人黝黑的脸上,女主人的脸上绽放着火炉一样古铜的光泽。我久久的看着她的脸,忘记了那时和那地。

    赛马节是藏族人很看重的节日,除了在牧场不能回家的人外,所有人都会到场。赛马场外,人们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谈论着,兴高采烈的等待比赛的开始。比赛,当然很精彩,不用太多描述。获胜的马匹,披红挂彩,很是风光。当然,马匹的主人最风光。

    下午没什么事做,女主人背水我就跟在后面,去看看他们的水井。水井到是水井,但和我们的水井大不一样,水井里并没有水,而是藏着一个连接着粗大水管的水龙头,显然,他们已经用上了自来水。女主人说水龙头要放在井里,冬天天冷的时候还要给它盖上被子,以防上冻。女主人背了一桶后,我抢过软的塑料桶,亲自背了三桶水回来,女主人客气得无论如何也不让我再去。

    傍晚,雪白的太阳透过溥溥的云层,如同月亮一般。走在空旷的草原上,思绪亦如那时的太阳,雪白雪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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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8 14:11:19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东
骑行尼泊尔(3):包座牧场——青海湖

八千里路    发表于2010年08月07日 09:35 阅读(38) 评论(5)
分类: 个人日记 权限: 公开

    若尔盖到青海湖,这是一段无聊的行程。就像我此刻的生活,觉得没意思,却又不能跳过。实在想跳过,可是不知道可以跳到哪里。这段路实在没有太多值得一提的事,流水帐如下。

    晚上,有邻居来和男主人商量盖房子事。得知他们第二天要开车去甘肃买运建筑材料,还知道了男主人的外号叫大鼻子。邻居说,在包座牧场,没有人不知道大鼻子。我细看男主人的鼻子,果然很杰出,比一般人鼻子大多了!大家伙无论谁,到了包座牧场一定要去找大鼻子,报酬是:随便吃随便住!

    第二天早上,我照例起的很早,准备收拾一下上路。大鼻子居然比我起的还早,兴奋的告诉我,说他们运建筑材料的双桥大卡车马上就要过来,让我坐他们的车走,必须。我说为什么得必须?大鼻子说不为什么就得必须。我问他要是不坐他们的车会怎么样?大鼻子说那就把这两天吃饭睡觉的钱付了,一百块钱一天。我知道大鼻子是开玩笑,他怕路人没人和他说话。

    有车坐,不坐还不行,这总不能算是坏事吧。我给大鼻子说那我就坐到朗木寺,正好是一天的路程。大鼻子一口就答应了,说行。

    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若尔盖,大鼻子他们要在那里办理过往收费站的免费手续。哪知道这手续办得那么慢,下午三点才离开若尔盖。这之前我等得实不不耐烦,几次和大鼻子提出要自己走,大鼻子哪肯。大鼻子买了好吃的又买好喝的,生怕我真的走了。唉,你说这大鼻子老兄。

    从若尔盖到朗木寺,也就一个多小时路程。到了朗木寺大鼻子开始耍赖皮,他不准司机停车,还“威胁”司机如果停车就少付一千块给他。骑车的话,朗木寺下一站就是碌曲,我盘算着在碌曲下车。到了碌曲,大鼻子依然没能让我下车。
我真的生气了,我拿出两百块钱,甩给大鼻子。付你饭钱,我要下车!大鼻子见我生气了,终于在合作市把我放了下来。当然,大鼻子不可能收我钱。

    到合作已是晚上八点多,大鼻子摇头晃脑的说他也饿了,非得让我和他们一起吃饭。三人一人一大碗炒面片,挺好吃。从合作到那曲,这一路尽都吃炒面片了。我抢着付帐最终也没有轮到我。

    合作的住宿是这一路住的最便宜的一晚。烦人的大鼻子走了,我推着车跟路人打听住的地方,恰好有一个骑自行车的藏族小伙子经过,他说他知道有一家旅馆很便宜,就在附近。小伙子也推着车,我们并排走着,没走多远就来到一个农家小院一样的地方,没有招牌。小伙子敲开门,说明来意,老板把我们让了进去,把我领到一间除了两张床外什么也没有的房间。我问老板多少钱一晚?老板说六块。我说五块吧,好算帐。老板想了想说:行。本来已经很便宜了,还被我砍下一块钱,也觉得怪不好意思,于是我补充说:你看这个季节也没啥人住店,空着也是空着,资源都浪费了。老板笑笑没吭声。

    藏族小伙子对我这个有些怪异的骑车人充满好奇,在房间和我聊了很久。小伙子在合作市学开车,学会后回家(合作下面的一个县)买辆车开,他家在牧区,特别需要车。小伙子临走时告诉我第二天就要路考,考完就结束学习了,我说那就祝你好运吧。

    第二天中午,小伙子就用错别字百出的短信告诉我他考试通过了,很高兴的样子。再后来,小伙子经常发短信给,我有时回复,有时没回,多的时间都没有回复。到现在,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小伙子憨厚老实的模样。

    从合作到临夏,一百公里左右的的缓下坡,又让人从高原回到平地,由于海拔的降低,天气开始有些闷热。从临夏到永靖,误打误撞的到了刘家峡。刘家峡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小学课本就学过关于它的课文。


刘家峡

    从刘家峡摆渡过到河对岸,再骑行一个多小时就到达永靖。在永靖的小旅馆,认识了旅馆老板找北方(网名)。找北方也是一个户外爱好者,只是他要忙于旅馆的生意,还要照顾一对四五岁的双胞胎女儿,确实没有太多时间去实现他的那些爱好。

    找北方,一个年轻小伙子,没有大多旅馆老板那样的尖刻和圆滑,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老板娘,就是他老婆,人长的好看,对人也挺好。我到永靖问的第一家旅馆就是他们家,老板娘说多少钱一晚我已经记不起来,反正就是相对于五块十块的价格我觉得有点贵。老板娘说这里因为有刘家峡水电站,消费水平比别的地方高很多。她不敢保证她那里价格就是最低的,我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如果没有更合适的就还回她家住吧。

    我果然去别的地方看了,也果然还是回来了。我住的那间房,因为里面还有两间,会不断的有人进出,所以老板就以很便宜的价格让我住下了。当他们夫妻俩知道我是要去尼泊尔后,非要我搬去另一间条件更好的房间,收一样的钱,说我要去那么远,一定要好好休息。我坚持没去,我说我的适应能力很强,在哪都能睡。

    找北方一直忙个不停,他仍不时的抽空和我聊会儿天,我们俩聊得很投机。那晚,我们聊到很晚。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我就离开了刘家峡,晚上收到找北方在我QQ空间的留言,说他早上七点就到了我的房间,想和我走一段,送我一程,没想到我那么早就走了。看到他的留言,心里暖暖的。

    或许,这就是旅行。这一些平淡的事,平凡的人,组成了旅行的大部分。最后,关于这些事这些人的记忆,都会在后来不断的经历中,慢慢的模糊,最终变成抽像的轮廓。这些关于旅行的记忆,能留给我们什么呢?或许,它留最终将变成关于那些时光那些岁月的标签,提示我们,曾经走过了那些路。

    从刘家峡出来,通过一条小路绕过了兰州和西固,直接上到国道109线,这条路的尽头就在拉萨。109国道兰州到西宁这段,起伏不太大,都是平路和缓慢的小上坡。天气还算不上太热,就是很闷。出了海石湾就到了青海地界,过了民和,傍晚时分到达乐都,就这样结束一天的行程。

非常有必要提一下,当我在若尔盖的时候,青海玉树就发生了大地震。一直忙于赶路,灾情究竟如何也不是太清楚。在乐都的小面馆吃饭时才知道,玉树的地震很严重。夜里,旅馆后面的村庄,哀乐彻夜未停,我也睡睡醒醒,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乐都到西宁,六十多公里,中午时分就轻松到达。进入西宁城,第一感觉就是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悲痛中。到处都拉起了黑白条幅,街头随处都有各单位组织的募捐活动。我没多想,每一处捐赠点都损了款,虽然不多点。这样的背景下,我觉得自已的旅行确实有点不合时宜。


为玉树捐款

    海湖路批发市场旁边的小旅馆,依然很便宜,十块钱一晚。如果有更便宜的那就更好了,因为在街头捐掉了好多天的生活费。

    西宁到拉萨,青藏线这才开始。依然是很早上路,气温明显比前一天低了很多。听朋友说从西宁到倒淌河可以上高速,这条路从西宁到湟源是高速路,湟源到倒淌河是高速路一样标准的一级路。

    对于自行车上高速的事,我将信将疑,始终没敢上。想起电视剧《马大帅》里,赵本山和范伟骑车上高速,结果被罚了款,想想还是算了吧,不上高速也多走不了多少路。

    男女很凑巧的碰到了可以称作邂逅,两个男人十二分的凑巧碰到,可能也只能算作凑巧碰到。快到湟源县城的小河边,一辆迎面过来的捷达在我身边停下来,车上下来一人,这人让我吃惊的不太相信是事实。

    车上下来的人姓周,是几天前在刘家峡的渡船上认识的,他开一辆匹卡,匹卡也随他一起摆渡过河。下了渡船,周兄盛情邀请我坐他匹卡到西宁,被我婉言谢绝。见我不肯坐他车,他详细的告诉我从刘家峡到西宁,如何走小路抄近路。想不到,几天后,我们居然又在路上遇到了。俗话说擦肩而过都是五百年修来的缘分,像我和周兄这样,不知道是多少年可以修得来的。

    我们俩站在路边兴高彩烈的聊了很久,至少也有四十分钟。最后周兄说他约了人,不得不走了。这让我想起一个词:过客。无论我们当时聊得如何投缘,走了就走了,不知道他往后的日子,还会还会想起,两度遇到的那个风尘仆仆的骑车人。

    吃午饭,是在湟源。坐在餐馆里,电视滚动播放着玉树的灾情。电视屏幕下方的字幕显示,西宁到玉树的交通已从即日起实行交通管制,非救灾车辆和非本地车辆一律禁止通行。出湟源县城,西(宁)倒(淌河)一级路上车队排起了长龙,车辆要求被查验放行。

    忽然间,我觉得我应该去玉树。于是,我便决定去玉树。从湟源到玉树七百多公里,骑车的话少说也得四五天,骑车肯定不现实,那就搭车去吧。运送救灾物质和救援设备的车辆源源不断的驶向玉树方向。我开始向路过的每一辆车求助,但是结果却有些没想到。所有的车,都最大限度的装满了去往灾区的志愿者和赶回灾区的本地人,在西宁基本上都满员了。一个从玉树出来的卡车司机告诉劝我说,我这样去灾区可能也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反倒可能会给救灾增加负担。还有就是也不太安全,我问他怎么不安全了,他沉默了片刻后也始终没和我细说。他说灾区最需要的是专业的人员和有组织的社会团体,不主张个人行为。

    站在文成公主塑像下(109和214的岔路口),望着西沉的太阳,玉树去不成了。去不成就不去了吧。


文成公主

    青海湖,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倒淌河到黑马河,112公里,非常平坦。这都是青海湖环湖赛的赛道,每十米一个路桩,路面也非常好。四月的青海湖边,没有半点绿色,很显然,这里的春天还在遥远的路上跋涉。整个上午,一会儿太阳一会儿雨,一会儿冰雹一会儿雪,真的让人哭笑不得。站在青海湖边,在能见度很低的情况下,草草的拍了几张照片后匆匆离开,这就算我到过青海湖了。

    江西沟的午餐,不但吃了大盘鸡和手抓羊肉,而且还是免费的。一阵冰雹后,又冷又饿的我,掀开一家回民餐馆厚厚的绵布门帘,来一大碗炒面片吧。当我大声叫老板时,两个小伙子热情的朝我招手:过来过来,我们一起吃!我很纳闷,这是谁啊?其中一个小伙子看出了我的疑惑。忘啦?二十分钟前我还和你打过招呼呢?小伙子指着外面那辆红色的大卡车对我说。看到小伙子那顶黑白相间的帽子,我想起了那个声音:好样的,加油!声音来自一辆红色卡车挥舞着帽子的车窗。

    卡车来自于四川南充,车上装的是日喀则一家酒厂要的陶制洒坛。也不例外,两个小伙子强烈要求我坐他们车,明天晚上就,或者更早都能到拉萨。我说这样坐车就失去了骑行的意义,他们也就没好再说什么。最后我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我说他们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我一定要打招呼,他们说那是一定的!结果,我们没能再次相遇。我在那曲的穆斯林旅馆熟睡时,他们开着车从我住的旅馆门前经过。回想起来,觉得有些遗憾,却又十分美好。或许,这就是遗憾美。

    下午,路上碰到一个藏族小伙子,拉萨人,他在青海湖边放牛。至于他是拉萨人,为什么会在青海湖放牛,我也没有问太多。这回是小伙子主动和我打招呼的,他招呼我不为别的,只是想告诉我:他叔叔在拉萨开旅馆,我到了拉萨去找他叔叔,说是他的朋友,叔叔就会让我免费吃住。我确实太感动了,我告诉他,非常谢谢他的好意,我有同学在拉萨当教师,我去他那里住。我临别时说:我可以去拉萨看望你父母,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们吗?小伙子沉默了半天,低声说: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一下子觉得喉咙发硬,不能言语了。面前的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无法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或者正在经历什么。


藏族兄弟  (逆光了)
    一面之交,永远不能相忘。

    这天晚上住黑马河,下午五点到达那里。放下行李,老板娘告诉我说街的尽头有条路可通往湖边,趁天还早可以去拍拍照片。傍晚的天气很好,海一样的青海湖,散发出海一样的魅力。我想,若干若干年前,青海湖它就是海的一部分。岁月,可以让现在的青海湖与海相隔十万八千里,那么,还有什么是它做不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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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8 14:22:17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东
骑行尼泊尔(4):青海湖——格尔木

八千里路    发表于2010年08月09日 14:20 阅读(26) 评论(6)
分类: 个人日记 权限: 公开

    头天晚上还是繁星满天,早上起来却发现外面风雪交加。骑行,最怕刮风,下雨下雪都影响不了什么。雪下得虽然很大,地上的雪却不厚。路上车来车往,除了比较湿滑外,并没有什么雪。雪花落在身上,很快就能融化成水,湿漉漉的浑身不自在,只好穿上雨衣。

    雪一直下个不停,随着海拔的升高,地上的雪也越来越厚。浓浓的大雾里,原野显得更加苍茫。除了寥寥无几的车辆小心翼翼的驶过外,所见之处看不到一个人,世界显得格外寂静,寂静得有点让人心里发虚。

    从黑马河往前七八公里缓上坡后,就是青藏线上第一座可以称之为山的橡皮山,海拔3817米。由山脚往山顶,坡度越来越大。由于坡度太大,无论青藏线还是川藏线,都采取了“Z”字形迂回盘旋上升的方式降低道路的坡度,最著名的就是川藏线上怒江山七十二道弯,颇为壮观。橡皮山也不例外的采取了这种方式,几百米海拔的盘升,出现了至少十个八个的这种“Z”字,从下面一眼望上去,差不多看不到坡顶,让人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压力。

    越往山顶,路况越来越不好,路面翻浆越来越严重。所谓的路面翻浆,就是雨雪导致水泥路上形成像浠泥一样的东西,严重影响道路行驶。越往山顶,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这就更增加了骑行的难度。

    在经过几次尝试后,终于抓住了一辆三桥大卡车,这个上坡偷懒的招数屡试不爽。由于左手长时间用劲,到山顶松开手脱下手套时,发现手指已经肿大,不过活动一下很快就能恢复。比起省下的这么多力气和时间,简直超值了。



橡皮山上

    山顶上,由于路面湿滑,过往的车辆都只能缓慢的蠕动,已经接近中午时分,路上排起了长长的车队。这回轮到我表演了,顺着陡峭的山路飞驰而下,后轮甩起来的泥浆,可以从后面甩起来,落在帽沿上,爽得很呐!下到坡低下,蓝色的雨衣后背已经看不出它应有的颜色。

    下坡在大水桥结束。大水桥,看不出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除了一排餐馆和停留的卡车外,没有别的什么建筑或者标志性的东西。没作任何停留,今天的目标是茶卡镇。

    上午拨车,下午必遭遇大风,这一天当然也不例外。过了大水桥,已是中午时分,开始感觉到有风。我不停的用脸和耳朵去感受风的方向,风向很重要。风应该是来自右前方,最开始也没怎么觉得碍事。继续前行十公里左右,碰到了年轻的老前辈切(他的网名叫切)。

    切骑着摩托车,从新疆过来。胡子拉喳,风尘仆仆,从他身上,我看到了我的影子。我俩一见如故,因为彼此都是好多天没见到过什么人,特别是没看见像我们这样的驴,所以见面格外亲切。

    切是西安人,生于83年,比我小很多,他的经历也很很传奇。他曾经120元买部二手单车骑川藏线,结果在波密遭遇滑铁卢:单车彻底散架。后来他只好坐车去拉萨。切也是一个喜欢到处跑的人,他上学学的西班牙语,后来去古巴呆了几年,觉得没意思,又回来。这回是在新疆呆了两个月后,现在赶往青海果洛地区去拍片,他现在以拍摄为职业。很羡慕他的工作,能把爱好和职业相结合,这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切告诉我,往前面走,茶卡路政大队可以免费住宿,内部招待所,条件还很好。我不相信有这样的事,切告诉我说:你去找马队长,给他说你想在这里住一宿就可以了。




    和切的告别算得上依依不舍,临走前,我们紧紧的拥抱了一回。说完再见,或许再也见不着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告别了切,彻底的遇到了恶劣天气。大风夹着冰雹,扑面而来,冰雹个头不算太大,但是密不透风,铺天盖地往下倾。路上聚集的冰雹在大风的作用下,如同海浪一样,一浪接一浪的涌过来,甚是吓人。我真的被吓倒了,正巧瞅见路基下有个涵洞,把车扔路边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唉,终于松了一口气,涵洞里比外面舒服多了。在涵洞里也不能闲着,趁风小的时候,迅速的从驮包里摸出干粮,全当吃午饭休息吧。好在冰雹只持续了半个小时,但风一直没停,而且还有越刮越大的趋势。

    人人都知道的一个道理,只有往前走才能发生位移,只有发生位移才有可能到达另一个叫做目的地的地方;反过来,不往前走就哪也到不了。哈哈,这纯粹是废话。反正就一个意思,不管天上刮啥下啥,要想赶到下一个过夜的地方,就必须得走。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上路。

    风里走走停停,黄昏时分终于赶到茶卡。茶卡在藏语里是盐湖的意思。离茶卡镇不远的地方,果然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望也望不到边,凭直觉,那就是盐湖。对于切说的公路稽查大队可以免费住宿的事,我也并不报希望,去试试吧,住不上也没啥损失。

    按切的指引,茶卡镇快走到头的地方,终于看到了“茶卡路政大队”的牌子。门卫是一个很和蔼的师傅,他都没有多问,就把我领了进去,并且告诉我马队长在哪个办公室。



    一屋子人,他们在网上看玉树遇难者火葬的图片,那场面确实有点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敲门问哪位是马队长,结果站我跟前那个高个子就是。我说明来意,马队长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我的请求,并吩咐一位中年妇女拎着一壶开水,把我领到了三楼的客房。

    这是一个标准间,两张床上整齐的叠放着干净的被子,电视、茶几和沙发,也都打理的很干净,这是我离开平武后住过的最好的旅馆,也是我到达拉萨前遇到的最好的。

    外面的风依然在猛烈的刮着,隔着双层玻璃,还能隐约听到怪异的叫声。屋里开着暖气,暖气片发出沙沙的声音。脱掉外套,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种家的感觉。什么也不用想,就那样静静的躺着,感受屋里的温暖。

    九点多,马队长敲门进来,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条件有限,照顾不周,只能将就对付一宿了!马队长的这句话,算是客套话,但他的表情很真诚。从马队长的言谈中,不难感觉到他对我这个路人的尊重和关切。马队长是甘肃人,典型的西北汉子,爽朗,真诚。马队长说:像你们以这种方式出行在外更加不容易,我这有这个条件,不论是谁,只要我有这个接待能力(人太多了住不下),免费住一两晚有什么呢?其实我也没有付出什么啊。在这样一个社会里,能听到这样一席话,我觉得是我的荣幸。简单的缘由,一种久违的清晰。

    马队长很高兴听我讲我的经历,他说他很羡慕我去过那么多大城市,他说自己就只能在这条路上呆一辈子了。其实马队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还是多少有些自豪。我说怎么会呢,等你退休了一样可以去很多地方啊。马队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最后,马队长说,你明天还得早起,早点休息吧。说完,客气的起身告辞掩门出去。

    第二天早上,照例很早起床。收拾好行李来到院子里,风仍旧刮得呼呼的,这风似乎昨夜压根就没有停过。怎么办呢,起都起来了,还是出发吧。我敲敲门,让门卫师傅开一下大门。师傅披着衣服起来,一开门卫室的门就迎风打了一个寒颤。师傅见我要走,严肃的说:刮这么大风你可咋走啊?这么早就刮这么大风,天亮的风会更大。天亮你问一下队长,养路段的车说不定有到都兰的,顺便就把你带过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风的利害早就领教过了。师傅见我犹豫不决,语重心长的说:你就听我的不会有错的,你看看这风咋走嘛。于是,我悻悻的推着车又回到屋里。

    八点半,路政大队和养路段的都上班了。我找到马队长,问他今天有没有车去都兰,马队长说车到是有,是大队的小车,坐不下。他说第二天有养路段的车会去都兰,天气这么不好,就再在这里住一天吧,就当是休整了。

    我回到三楼,又无所是事的躺到床上。打开电视,所有频道都在直播在西宁体育馆举行的玉树地震遇难者悼念活动。原来玉树地震已经过去七天,这一天是4月21日。既然没走成,就好好休息一下吧,除了吃饭就睡觉,恢复一下体力。

    原计划是22日坐养路段的车去都兰,但是早上六点钟还是习惯性的醒了,还起了床。要不要坐车走呢?忽然这会儿开始有了骑车走的想法。下楼在院子里看了一下,挺好,一点风都没有,那就骑车走好了,况且昨天已经休息一天。这回门卫师傅没有拦我,但还是提醒我,这天说不清楚,说刮风就刮风了,现在是风季,你来的太早,再一个多月走就差不多合适。

    告别门卫师傅,顶着满天的星星上了路。天上没有云,星星格外明亮。看不见码表,估计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东方开始泛红,太阳就要升起,我知道气温就要开始急剧下降。随着手脚感觉由疼到木的过程,太阳开始正式照耀大地,新的一天开始,没曾想,这又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


茶卡的清晨

     茶卡到都兰,128公里,旺尕秀垭口是最高点,海拔3672米。按理说,这样一个行程不会太困难。但是,一过旺尕秀垭口,老天就翻了脸,这才十点多呢,大风就毫无征兆的刮了起来。尽管晒着太阳,寒风还是刺骨的冷,穿上了抓绒的运动服,还是觉得冷。这会儿开始想像如果有件冲锋衣会如何了。


    平路,甚至小下坡,都得推着车,把身子弓成90度吃力的行走。头被风刮得疼痛难忍,不知道走了多远走了多久,终于觉得无法再支持了。在一处路基很高的地方把车放倒,自己在背风的那一面躺了下来。虽是背风面,风依然很大,依然很冷。这样躺这还不如慢慢的继续往前走。我看看码表,已经中午一点半,天不亮走到现在才走了四十多公里,离都兰还有八十多公里。这时,我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风要是一直不停,如果不坐车,今天无论如何也到不了都兰。当下必须做的事就是拦车。

    往往,在最需要坐车的时候,却拦不到一辆可以搭你的车。忘记经过了多少次失败,终于拦停了一辆挂着临时牌的新的双排座卡车。前排坐的是父子俩,不用他们开口,一看就是藏民。后排坐的那位,一看就是非藏族。我问他们的车去哪里,他们告诉我说去拉萨,又问我去哪里。我说到都兰。老藏民首先申明,坐他们的车是要钱的。我问到都兰多少钱?两人嘀咕了一阵,说的藏语我没听懂,最后老藏民告诉我:三百块。80公里,要三百?比打的还贵呢?我很生气,这也太黑了吧!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民族,黑心的人也都总是会有的。

    我挺生气,朝这父子俩摆摆手,示意他们有多快走多快。他们果然走了,不过,走了不到十米,车又停下来。年轻的那位下车,朝我走过来。我想他要干啥啊?年轻人走到我跟前,笑笑说,刚才说的那个数,其实可以少点。我说我没钱,我已经没有兴趣搭他们的车了。年轻人又问:那你有多少钱嘛?我衣服口袋里有六十块,我想了想,从这里到格尔木,完全是戈壁滩,恐怕明天还会刮风,还得坐车。如果他六十块肯拉我去格尔木的话,我就坐他车。但我想这也是不大可能的,八十公里跟我要三百,从这里到格尔木差不多有四百公里呢。他不干也好,就算是把他打发走了。

    我只有六十,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到格尔木!我对年轻人说。年轻人愣了一下,可能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挠了两下脑袋,又走回到车前。在我估计他们可能要绝尘而去的时候,年轻人又走了回来。六十就六十吧,年轻人说。这回轮到我搞不懂了,我又重复了一遍:我,六十块,到格——尔——木!年轻人说:我听清楚了,六十块到格尔木,快点把自行车弄到车上吧。

    小伙子不等我反应,就把车夺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放到了他们的卡车上。

    我上车才开始后怕,这两人这么爽快,荒郊野外的,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脑子快速的转动,开始假设可能会出现的若干种状况。这时老藏民说话了:把票买了。啊?还卖票呢?我顺水推舟:你把票拿来。老藏民急眼了,就是让你把钱交了的意思!我说到了格尔木再给钱,我真怕他们收了钱半路把我扔下来。老藏民说不行,在拉萨也是先买票再坐车的。还跟我讲道理呢。交就交吧,也没多少钱。

    交完钱,老藏民就和我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蛋。当他扯到我觉得不予探讨的那些不雅话题时,我就装听不懂。后来,他讲到了他在拉萨有多少弟兄的事,我怎么就觉得好像在威胁我呢?我也毫不客气的跟他吹,我舅是拉萨市公安局防暴大队副队长。确实有个舅在拉萨市公安局防暴支队,但不是我的舅,是我同学他舅,而且还退休了。我还说我表弟在那曲公安局刑警大队。也确实有个弟在那曲公安局,但也不是我弟,是我去年在川藏线上认识的一个警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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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8 14:42:00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东
骑行尼泊尔(6):西大滩——唐古拉兵站

八千里路    发表于2010年08月16日 14:06 阅读(17) 评论(2)
分类: 个人日记 权限: 公开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妈呀,地上的雪足足有十几公分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响,关键天上还在不停的下,而且下的很大。没有鹅毛那么大,也没有鸡毛那么大,到底是多大也不好说,反正很大,似乎天正在往下塌。除了车轮压过的地方,所见之处全是厚厚的积雪。没有犹豫,在一片狗叫声中,我上路了。

    雪地里真不好走,没有汽车时可以走在汽车压过的痕迹里,避让车辆时就必须得走在积雪里面。雪里很滑,几次都摔到了路基下面。虽然雪地里摔起来并不很疼,但是很吓人,摔到路基下到没什么,你说万一滑到卡车轮子底下去了怎么办呢?还真有这么一次,吓得我手脚发软。

    昆仑山口,高度并不算太高,但它就是可可西里的开始。可可西里,让人马上想到藏羚羊,大草原,无人区,应该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可它对我来说,也算是个恶梦。青藏线上的恶梦,差不多都来自于大风。





    上了昆仑山口,雪停了,太阳也出来了。站在昆仑山口洋洋得意的跟火车打过招呼后,大风便开始肆虐。可可西里的风,和别处不一样,要不怎么叫可可西里的风呢。这风像河里的流水,一秒钟也不间断的刮,也就是说它的连续性非常好,跟风扇制造出来的一样。耳朵外面罩着头巾,风刮在头巾上产生一种类似幻觉的声音,呜呜呜呜,也像风一样不间断。之所以说它像幻觉,是因为就是在此时此刻,那声音还一直萦绕在耳畔。

    忘记了从昆仑山口到不冻泉保护站走了多久。攻略里说,不冻泉保护站可以食宿,但是到那里一看,保护站的大门紧锁,连攻略里说的那家回民餐馆也不见踪影,或许早已经不在了。攻略里还说,过了不冻泉保护站三十公里就是索南达杰保护站。不冻泉保护站没人,估计索南达杰保护站也不一定会有人。如果这样,就只能在不冻泉住下。可是,现在才一点多,这多浪费啊。

    不冻泉保护站到索南达杰保护站,只有三十多公里,如果不刮风,那就是小菜一碟,可是现在这么大的风,一切都不好说。到了那里,还不一定可以找得住的地方。赌一下吧。

    青藏线上的风,没有最大,只有更大。比较起来,虽然格尔木的戈壁滩上风更可能比这的大些,但是那一路都坐在卡车上,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可可西里的风可是要了命,差点真要了。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有明白,风为什么总是从对面刮过来,为什么我一直会是逆风而行。

    可能是因为天色不早了,大风要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再肆虐一番好收工。一部大卡车顺风呼啸而来,我被强大的气流一瞬间就扔到近两米高的路基下面。我躺在路基下,自行车压在我身上,第一反应就是:我没死。因为还有意识呢。伤没伤着还不知道,喘不过气也动弹不得。过了约摸三四分钟,我伸了伸腿,还行,好像还能动。接着又伸了伸胳膊,好像也还在,估计没太大问题。我试着坐了起来,接着就顺理面章的站了起来。欧耶!没事!

    清理战场发现右腿擦掉一块皮,还流着血,不过就皮外伤。自行车呢,牙盘外的护盘被磕掉一大块,另外就是可有可无的车铃被摔的不知去向。

    我忽然想到一个朋友曾说过的一句话:和大自然作斗争,其乐无穷!是啊,这可真是其乐无穷的事,凡事往好处想,这么摔都没事,可喜可贺,不是吗?

    到达索南达杰保护站,可能六点左右,至于这一路如何的辛苦,就不用说了,不过心情挺好。虽然是在可可西里没有看不到藏羚羊,但对于这个事实早就有心理准备。没看到藏羚羊,但青藏铁路为藏羚羊而修的八十七个桥洞的铁路桥还是一览无余,颇为壮观,这就是著名的楚玛尔河桥。


楚玛尔河桥

    到达索南达杰保护站,顺便说一下索南达杰其人。杰桑•索南达杰(1954年-1994年),藏族人,曾担任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治多县县委副书记,于1992年创立治多县西部工作委员会(西部工委 ),开展可可西里地区生态保育的工作。1994年1月18日,在与盗猎者的搏斗中身亡。1996年5月,中国国家环保局、林业部授予索南达杰“环保卫士”的称号。

    从1992年起, 索南达杰等工作人员12次深入可可西里, 行程6万多公里, 抓获非法持械盗猎団伙8个, 大力地打击了盗猎者的嚣张气焰。1994年1月18日,索南达杰率领4名工作人员,抓获20个偷猎者, 缴获2000多张藏羚羊皮。偷猎者中两个是伤病员,本着人道立场, 他派秘书和司机把两个伤病的盗猎者送往400多公里外的格尔木治疗, 自己和一个执法人员押送18名盗猎者和7辆车, 他留在最后一台车压阵。在路上, 盗猎者借机反扑, 将前车的执法人员击昏并抢夺了武器。盗猎者远远的把6台车排成一列,待索南达杰靠近,歹徒打开6台车的大灯,雪亮车灯炫目如昼,一瞬间十余支自动步枪同时开火 ,刽子手是如此的冷酷残暴,这是他们屠杀藏羚羊的惯用手法。索南达杰全身多处中弹,英雄至死都保持着半跪射击的姿势,可可西里零下40度的严寒把他冻成了一尊不屈不挠的雕像。这一年,他39岁。(此段文字摘自互联网)。

    到索南达杰保护站真的不容易,看到保护站有人更不容易。保护站门口堆着好多建材,有七八个工人在对建材进行处理,原来保护站要进行装修。我上去和工人师傅们打听,他们说这里以前是可以住宿,但现在装修不知道还给不给住,让我去里面问一下。其中有一位师傅是湖北人,我跟他商量,我说既然那样我就不去问了,在他们工棚对付一宿。湖北师傅想了想说这样不好,他这样做可能会得罪保护站。我问他怎么会呢?他说:你住我们工棚,保护站不是就收不了你钱?

    我吃惊但不意外,可能保护站也不再是当年的保护站。我把车放在建材旁边,按照工人师傅说的,我找到了保护站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好家伙,一屋子七八个人正热火朝天的打着牌,一片乌烟瘴气。我问站在靠近门口那个观战的人:这里可以住宿吗?那人用藏语对正在打牌的一个藏民模样的人说了些什么,打牌那人头也没抬:50一晚上,不包吃饭,也没有饭吃,要住的话就在外面等着。

    50块一晚上,还没有饭吃,这个有点不能接受。被大雪大风折磨了一天,这一天还都吃的干粮,晚上再没有饭吃,明天估计走不动路了。还有,这人的态度,怎么都无法跟索南达杰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我一跺脚,不住了。

    我气乎乎的走出来,看来今天只好碰运气了,这路上的车也不是那么好拦。我心里正琢磨的时候,就远远的看见一辆白色的吉普朝这边开过来。这一路很多这种吉普,类似或者就是北京212或者2020,估计很早就不生产了。快到跟前,我心中狂喜,这部吉普前面只有两排座位,后面是一个敞蓬货厢,正好能放正下我的车。

    我站在路边拼命挥手,但车并没有停下来。正当我准备失望的时候,吉普停在路边了。我赶紧冲上去,冲到车跟前和车里人说话时,已经累得趴在车窗上。车上座着一胖一瘦两个人,后来知道他们是兄弟俩,重庆人,都姓周,都在拉萨工作。说明我的情况,哥俩说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胖的是大周,和我同年。可能我的这个属相的人都属闷骚型的,大周曾经一个人驾车真正的穿越可可西里。穿越可可西里可不是沿青藏线从昆仑山口到沱沱河,而是从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到达羌塘,这段路途几乎没有什么公路。途中遇暴风雪,加上座驾抛锚,夜里冷得实在不行了,就把备胎点着了取暖。没有了备胎,下一次爆胎就只好现场补胎。补胎这个问题在城市里似乎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但在只有一个人的野外,补胎就成了一件极有挑战性的事。大周说,光用打气筒往车胎里打气这事都能把人累的半死,把车胎打好,至少要一万下,一万下!

    大周说本来不想搭理我,但看到我只身一人,他就想到了他自己当年一个人驾车穿越可可西里的经历。同样,都是一个人,太不易了。

    瘦子小周从后排的大袋子里拿出一堆吃的东西,卤蛋、牛肉干、巧克力还有红牛,真是应有尽有,我也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吃完了我才想起,我得告诉大周我到哪里下。到五道梁吧,五道梁有很多可以食宿的地方,明天从五道梁到二道沟(沱沱河保护站)也正好是骑行一天的路程。

    大周问我,你明天还想坐车不?我说不想。他说要是不想的话就乖乖的坐在他车上别下去。我问为什么?大周说五道梁到二道沟有90多公里,这个季节可可西里的风会从早刮到晚,明天你不坐车很难到达二道沟。我想了想,说那我就到二道沟吧。大周说,我给你个中肯的建议,到沱沱河吧,从沱沱河开始就上唐古拉山了,这一路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风。

    虽然和大自然作斗争其乐无穷,但这会儿我不想斗争了,让吉普车和它斗争吧。于是我决定坐车坐到沱沱河。

    一路上,风跟格尔木戈壁滩的风上相上下,草原裸露的地方,沙子漫天飞扬,像一片褐色的云。大风吹得野驴在风里踉踉跄跄的奔跑,不知名的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第一次看到路基下横卧着的大卡车,我心中祈祷,可别是小彭(江西沟请我吃饭的卡车司机)他们运酒坛的车。走近看,还好,不是他们的车。大周说,高原缺氧,人很容易疲劳,人一疲劳就很容易出事。

    天黑之前,终于赶到沱沱江镇。沱沱河,是一条有名的河;沱沱河镇,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地方,长江源纪念碑就座落在沱沱河镇。


可可西里三人行

    我在沱沱河下车,三个人在沱沱河的桥上照了合影,准备就此道别了。大周发动车走了十几米又停下来,从车窗伸出头来大声的喊:走,吃饭去,我请客!我客气的说那哪好意思!大周说:多个人多双筷子,出门在外哪来的那么多讲究,走吧,前面的清真餐馆。他朝餐馆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后就开车先走了。我也没有多想,吃就吃吧。

    坐在火炉边,暖烘烘的。屋子里充满了油烟味的清香,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手抓羊肉、大盘鸡,还有青椒炒牛肉,很丰盛的一顿美餐,吃得直打嗝。吃完饭又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阵,大周小周这回真的就要走了,他们要连夜赶回拉萨。一起出了门,当大周把车发动起来的时候,他又改变主意了。干脆在这住一宿吧,大周回头和我说。

    于是,我们找到一家旅馆住下来。三人间,卫生条件还可以,很便宜,才六十块。我抢着去付帐,大周很生气,我没管他的态度,我说,如果不让我付钱,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别处住。大周没办法只好依了我。大周说,其实可以不住在这里,但是还是想陪我摆摆龙门阵,所以决定在此住一宿。这一夜,我们又聊到很晚。

    大周居然高原反应了,他头疼了一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向睡眠很好的我都被他吵醒好几次。才五点多,大周掀开我的被子:起床起床,坐我们的车,跟我们一起去拉萨!我揉揉眼,望着有些朦胧的大周说:我还要睡觉!大周乐呵呵的的拍拍我肩膀,爽朗的说:那好吧,我先走了,拉萨见!

    寂静中,吉普车发动机的声音格外清楚。声音开始越来越远,最后又恢复寂静。再次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过了没多久,旅馆老板火急火燎的来敲门。不好啦不好啦,你们的车被人开走了啦!老板在门外焦急的喊。原来老板听到有人发动汽车就起来看看,发现车不见了,敲敲门,门反锁的,他以为人都还在睡觉,所以他断定我们的车被人偷了。

    开走就开走吧,破车不要了。我懒洋洋的在屋里回答。老板没反应过来,他肯定没见过这么大方的客人,车被人开走了还说破车不要了。过了五秒,老板更加着急的敲门,边敲边喊。看来不开门不行了,我慢吞吞的把门打开,看见老板那张尽管很黑的脸已经变得煞白。于是我赶紧给他解释事情的缘由,老板听了这才如释重负的自言自语:我的个天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一天,仍旧很早上路。这一天,是这些天来最冷的一天,也是唯一没有见到太阳的一天。从沱沱河镇出发18公里缓上坡后到达开心岭。攻略上说了,开心岭之所以叫开心岭,就是因为过了开心岭就有十几公里的下坡,也果然如此。天一直阴沉,没有半点阳光。按照惯例,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出现在早上八九点钟,太阳出来的时候。但是这一天,只有更冷,没有最冷。

    想在太阳出来后再吃早饭不现实了,快十点半太阳都没出来,总不能不吃,只好草草的在路边站着吃了两根火腿肠和一个大饼。继续前行十几公里,来到通天河。尽管知道猴哥八戒沙僧都不在,师父也不会在,但还是站在桥上胡乱的想了一阵子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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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8 14:43:46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东
——通天河,它是由沱沱河和曲麻河汇集而成。再往前流。到西藏和四川境内后,沱沱河便叫做金沙江。不用说了,金沙江再往前就叫长江。

    下午两点,实在饿的不行了,再冷都要停下来吃点东西。从水壶架上取下脉动的瓶子,傻眼了,里面的水五分之四以上的都冻成了冰,瓶子倒过来也倒不出一滴水,这事可愁坏了人。于是,手机上网,求助于群友。一个群友说,用火烧,我说好主意,不过这里好像找不到可以烧的东西,貌似塑料瓶烧过之后水里会有毒。又一个群友说,你可以稿点开水烫一下。我说这个主意也不错,如果我能找到开水我干吗不直接喝开水呢。还有让我摩擦生热的,估计瓶子磨破水都化不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我坐在路边冰冷的沙地上,望着河里白茫茫的冰,又想起了那句话:和大自然作斗争,其乐无穷!唉,这回不斗争没办法了,没人肯帮我斗争。我一边心不在焉的想,一边无意的把瓶子往地上一下一下的磕。几分钟后,我把瓶子拿起来,发现瓶子里的冰被我磕碎了些,已经出现松动,这让我大为振奋。接下来就把瓶子狠狠的往地上摔,没多久瓶子里的冰都变成了碎冰块。最后用小刀割开瓶子,咔咔嚓嚓的嚼着碎冰,啃着大饼,心里充满胜利的喜悦。哈哈,描写的过了点。

    晚上住雁石坪,这个地方我印象很深刻。去年从拉萨坐火车回家,傍晚时分路过这里,黝黑的109国道,从镇里横穿而过,夕阳下,仿佛是一条黑色的丝带上,系着一束漂亮的花朵。

    雁石坪的一夜,没太多可说的。依旧是十块钱一晚上,一碗十块钱的炒面片,三五个大饼打包。

    夜里,下了一场小雪。早上起的很晚,因为这一天的终点就是唐古拉兵站,只有六十来公里,所以不着急。尽管起得很晚,收拾好行礼已经八点,但还是没能吃上早饭,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餐馆开门。算了,就啃大饼的命。

    阳光照在薄薄的积雪上,亮闪闪的。小朋友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上学,路上充满了孩子们的笑声。老规矩,太阳出来的时候总要把人冻得叫苦连天才肯罢休。这时候发现一个问题,太阳从我的左边出来,我的左手左脚晒得暖和了,右手右脚却还在寒冷中挣扎,那有啥办法呢,总不能为了晒太阳把自行车往雁石坪的方向骑吧,实在冷的不行了,就下来推着车跑一阵子,直到气温升起来。

    九点多,我推着车穿过一座铁路桥,往前走了不到二百米,就听到身后有火车在长鸣着汽笛。火车的汽笛在不间断的一直长鸣,由远及近。我回头,看到一列客车正缓缓的驶过来,速度很慢。火车司机半个身子都在车窗外,朝我使劲的挥手!这个画面,似乎出现在电影里,更像在梦里,但它将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我忘记了我是怎么放倒自行车的,或许是直接就撒了手。我摘下帽子,向着就要远去的列车,拼命挥舞。那一刻,我失声痛哭。

    清晨的阳光下,蓄积已久的情感化作眼泪,像洪水一样的冲了出来。这一切都毫无征兆,没有经过半秒钟的酝酿或者试图控制,就在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里,我像个孩子一样的号啕。

    我,以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在苍茫原野上行进。我,带给了别人一种特别的感动。最终,我因别人的感动而感动。这也算是一种回报。

    一次感动,一生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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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0-8-18 18:39:49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本帖最后由 lantianbaiyun 于 2010-8-18 18:53 编辑

真人,真事,真感情!我喜欢读!
“我本来又不能喝,白酒三四斤就头晕的酒量(信不信都可以哈),”是三四两就头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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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0-8-18 20:28:43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似乎,我还不能理解这样的方式去旅行,或者说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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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0-8-18 20:36:44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但,真的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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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0-8-18 21:33:57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勇敢者!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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