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我门迷路了,脱离了大部队,这是探险活动中的大忌。
我对陈老师说:“没有办法,唯有自救。”这需要极大信心,而自救的办法是不停地活动,要不停地走下去直到天亮。
陈老师第一次上高原,她没有一句埋怨,但她的镇定自若让我觉得她似乎没有意识到我们已身处险境,无知者无畏。
黑夜中,我们手拉着手,在山脊上深一脚浅一脚迈着步子,但因风太大,陈老师提议可否下到谷地的溪流旁,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我没有理由说不同意。但我听向导说过,在这荒原上,狼可能要在后半夜出来找水喝,万一遇上,必败无疑,这个担忧,我也不能告诉陈老师,怕把她吓坏。转念一想,如果在山脊上走,冻伤冻死的可能性都有,干脆就采取在半山腰上步行,这样一来,我们就避开了山顶上那强劲的冷风。
在漆黑一团的这片山岭,我们也不知走了多少个来来回回,后来实在走不动了,我们还是来到谷底,就坐在地上背靠着背,不一会就冻得浑身发抖,又起身活动,互相抱着。向导也曾告诉我们这里夜晚的气温在零下二三十度,这时寒冷才是致命的,我的羽绒衣袖子要在多好啊。
我怕陈老师睡着,给她讲长江源头,讲墨脱的故事,声音传得很远很远,山谷静得出奇,这带着洪荒气息般地静就像把我们置于一个偌大的天坑,令人窒息。
我们被黑夜笼罩,尽可能拉住手,却看不见对方的脸,我仔细聆听着黑夜,没有听见动物的脚步声,却听见陈老师粗粗的喘气声。半夜2时,我冻得无法忍受,我觉得锁在抽屉里的遗嘱要真正兑现了,我从未这样恐慌过,泪水涌了出来。
我们不敢静坐只有用跳动来取暖,双腿僵硬,全身好像没一丝丝热气,而凉气却一股一股浸透心脾。凌晨3点,快熬不住了,我和陈老师都躺在了地上,但仅十几分钟,就不得不继续跳动,那种要被冻死的感觉顿时袭击了我们,整个人都被寒气和异常低温的露水包裹。这样一分钟一分钟地捱,而每一分钟无疑都痛苦难捱。
凌晨5点,我们渐渐平静了,肌肉开始放松,直到6时,猛然看见天边有了一丝浅黄带,很浅很浅,却让我们兴奋异常,那里是东方!
“陈老师记住,那边是东方,只要向东走,就可走出无人区”我熟悉地理,知道我们所处的位置在青藏公路的西边,只要向东走就能到达公路边。我们好象捧回了生命,笑了。
“那就向着太阳的方向走!”陈老师好象也从死神边缘回来了。她真是一个很不错的旅伴,她的沉着给了我力量。
大地渐渐明亮,
太阳喷薄而出,
生命重新浸透躯体,
安全感又回到我们心间。
天大亮的时候是7时零8分。这才发现我们所处的位置陌生,不是昨夜停顿下来的地方,周围的山形也不是昨日的模样,两只野牦牛头也不知去向,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荒漠一片。
我们必须立即离开此地,记得向导曾说过,这个季节游牧民基本都向雪山脚下迁徙,夏天他们才又回到靠水的溪沟居住。于是我指着右边的山梁对陈老师说:“我们要上到山梁上,看清雪山的方向,朝着雪山脚下走,我们才有可能碰到游牧民。” 经过昨夜的折腾,陈老师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她表示不愿意爬山,提出顺着溪沟走,她固执地认为一定会碰上牧民。而我却不愿意这样去碰运气,自己三次来到长江源头区,每次都在靠近雪山的地方遇见过棕色帐篷,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认真地告诉陈老师:“你自己顺水沟走,我爬山去了!”我心里明白,我不可能扔下她不管,我这样说,是激将她跟我走的。 就这样,我们在中午12点半登上山顶,眼前是茫茫宽阔的砾石谷地,抬头向南遥望,是连绵起伏的雪山,我们竭力寻找着雪山下类似帐篷形状的东西,果然看见如脸盆一样大小的棕色物,就像荒原中的一块石头。我们没有异议就急速下山,朝着棕色物走去。真是看山跑死马,午后4点左右,我们终于走进了这顶棕色帐篷。 遥望那个温暖的棕色帐篷 至此,我们已经与队伍失去联系32个小时,没吃没喝疲惫至极,当我钻进帐篷顺势倒在卡垫上那瞬间,我不停地说:“卡通!卡通!”(酥油茶)那几个被惊扰的藏族妇女和男人们愣愣地看了我们一会,就立即倒上热乎乎的酥油茶,那种沁人心脾的温暖涌遍我们全身。 接着吃糌粑,吃风干牛肉,接着又是几大碗酥油茶……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对一位藏族男人反复说:“多玛区,多玛区,多玛区。”除此以外,我们根本无法交流。因为这是地名,他一定能听懂,果然他从藏袍里摸出一张百元的人民币,我立即意识到他可以送我们但是要钱,我把兜里的四百元钱亮给他看,他点点头表示行。 我告诉陈老师多玛区就是雁石坪,从这里徒步到多玛区大约需要7天时间,我们与藏族男人商量好第二天出发。 就在这时,帐篷外的藏狗猛叫,我们出去看个究竟,只见探险队的向导其勒根走来,见我和陈老师就说:“可找到了,我们的营地扎在三公里外,你的朋友叫我最后再来找找,我刚才看见这顶帐篷就想再看不到你们,我就不找了!” 黄昏7点,我们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小兰说:“昨夜你们失踪,我叫尼夏(向导)带上刀跟我一起去最后见到你们的地方找你们,万一遇上姜卡(狼)还有者莫(熊)也有武器对付,结果没找到。刚才宿营后,我又叫其勒根再找你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找不到,队伍就决定不再派人找,相信你可以带陈老师走出去。” 我们失踪之后回到的营地 后来我终于知道,为啥我们拾到野牦牛头后,在很短的时间内队伍就看见了,向导们说,野牦牛头是不吉祥的,是灾难;圈养的牦牛头是吉祥的,牧民们把它看成是崇拜物,家家屋顶都要挂上祭拜。当向导们看见我和陈老师一人扛一个野头时就十分害怕自己的牦牛倒霉驼上这个“灾星”,所以暗地里嘀咕好就向左边的山谷拐进,同时也怀了不忍而提前宿营,让我们自己碰运气,能找到队伍就找到,找不到就自认倒霉,所以没有继续向既定的方向前进。向导们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小兰等队员的怀疑,更没有想到我们没有看见队伍的最后“尾巴”消失在左拐的谷地里…… 之后,我们的队伍用了6天时间走出江源无人区。 这件事虽然已过去多年,但在我近20年的探险旅游生涯中我始终不能忘怀,它随时提醒我探险不是冒险,在这样的队伍里具备团队精神最重要,切不可擅自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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