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刘海翔,用他自己谦虚的说法:家境不错;大学就读于澳门,国语讲的实在不咋的,但用他自己谦虚的说法:英语还行;此人出手大方,据说王森一路的伙食都是刘海翔埋单的,他临行前,所在的单车俱乐部赞助他两万块,然后自己又带了“点”钱,用他自己谦虚的说法:没带几个钱。1:10.8的汇率,这位老兄一下兑换了二十几万卢比。二十几万卢比,估计在尼泊尔都能算得上中产阶级了。我没有想要去玩很久,也没想买很多东西,因此只换了五百块人民币。
我的英语水平,仅限于good morning及hello,本想在路上买本书突击一下日常用语,哪知一路没买到书,就算买到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啃它。刘海翔的出现,我无疑是找到了“靠山”。海关十点开始放行,我们九点便出发前往。樟木镇到海关,虽然一路下坡,但考虑到我的车况,所以还是提前一个小时出发。
走走停停,终于在十点前赶到了海关。因为前几天积压了大量的游客,所以这天过关的人特别多。长长的队伍,一点一点的慢慢往前挪动,等到出了中国海关,已经十一点多。过了友谊桥,按攻略上说的,有一间破房子,那里会检查行李。这天人太多,他们没有来得及招呼我们,我们就直接通过。过了破房子,就是所谓的尼泊尔海关,怎么看都有点像中国上世纪80年代乡下的供销社。
递交护照,领表,填表,盖戳,这就算完成了入关手续。有一个小插曲,递交护照时,尼泊尔海关人员一看中国护照,会立刻大声对你用中文说三个字:两百块!要小费呢,两百块约合人民币二十块。攻略上也说了,要坚决拒绝!刘海翔用英语和那个黑脸的人理论了半天,结果就是表格从里面呼的一下飞了出来,显然海关人员很生气。但还是有很多人问也不问就交了钱,以为两百卢比是手续费。
供销社海关
出了这个乡下供销社似的海关,依然是一路下坡,但路况显然没有中国境内的路好,差距就这样被凸现。炎炎烈日下,气温很高,至少达到三十几度。由于只有前刹,走不了多远,前轮就烫得似几乎要冒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让前轮散散热,遇到路边的水沟就采取水冷。刘海翔边走边等我,等得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耐心。刘海翔说这么烈的太阳,他干脆到Bahrabise(巴尔比斯)等我,顺便在那里吃午饭。我也只能说好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还不能一起走,我就是一个人过的命。
又一条长长的下坡,下到三分之二的地方,那里有一条水沟,我停下来对车圈水冷。冷完了,我有气无力的坐在树荫下,很郁闷。这时候从坡顶呼呼的冲下来五个骑单车的外国人,当时我不知道他们的国籍,我谦虚啊,不知道就问他啊。Where are you frome?,但他们回答的那个国家我却没听懂。后来听刘海翔说他们来自西班牙(Espana)。
西班牙老乡停下来在我冷却车轮的地方洗了脸,洗完并没有马上走。可能觉得我和他们一样,也是骑车的,五个人就一起凑了过来,问长问短,可是我一句也没听明白。我这时才真正体会不懂英语的尴尬。他们说了半天看抓耳挠腮的,不跟我说了,向我作了个手势,示意我一起走。我摇摇头,指着我自行车断掉的辐条。其中一个老乡凑过来看了看,不以为然的指着他的车让我看,我也凑过去看了一下,和我一样,他的辐条也断了。只是比我少一根,他的断了两根。我又指了指我的刹车,这回让西班牙老乡很惊讶。
我不明白西班牙老乡的英语水平是不是和我一样,都不咋的呢?老乡竖起大姆指,激动的喊道:No:1, No:1, No:1!接连用了三个No:1。我一度怀疑老乡的英语水平不行,No:1用在这是什么意思呢?夸我数第一,夸我利害?可是这和第一、厉害有什么关系呢?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他们夸我No:1是在调侃我,意思是说:你胆子真大,没有刹车的单车你也敢骑!欧洲人的安全意识很强,像我这样的单车,他们宁肯扔掉步行,也不会冒我这种险。他们哪里知道我已经经历过“九死一生”,我突然很鄙视他的没有“冒险精神”。
北京时间一点钟,终于来到Bahrabise,刘海翔同学已经在路边西餐厅悠然的喝了一杯饮料,等着我去点餐。我点了一份鸡肉炒饭,一百卢比,约合人民币10块钱,还不算贵。吃完饭刘海翔负责打听修车店,西餐厅老板告诉他前面不远就有一家。
看到修车店,我终于如释重负,害我三天寝食难安的问题马上就要解决了。修完车一问价:300卢比。差不多三十块人民币,换三根辐条要30块钱,这比国内修车都要贵!反过来想一下,如果我们的国人给老外换三根辐条,指不定能跟人家要三百块人民币!外国人就这待遇,认了!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头发懵,刘海翔说再往前走走,地图上标注前面还有一个比较大的镇,那里也可以住宿。我想现在还早,那就再往前赶赶吧。刘海翔同学的单车两万多块,是我这一路见到最奢侈的车,而我的车呢,六百多块,显然不是一个档次;再加之80后的小刘同学比我年轻好几岁,体力也比我好很多,尽管我的车修好了,要赶上他的速度很是有些吃力。出发没多久,他又建议,他在前面边走边等我。
过了Bahrabise,又经过了好几个小镇,刘海翔说我们要住的地方还要往前走。一段大上坡翻过一道山梁,然后是一段大下坡,过了下坡便是一座大桥,桥头我看到了醒目的康佳(KONKA)广告牌,乍一看还以为是诺基亚(NOKIA)。这里也是一个镇,看上去还比较大。我认为要住宿的地方可能就是在这里了。我一路左顾右盼的找刘海翔,只能凭肉眼找啦,因为一出境我们的电话都不能再使用。越走越远,房子也越来越稀,感觉这个镇子快被走到头了,仍然没有看到刘海翔的影子。我想,如果他在这上镇里,他一定会在路边等我,就算我没有看到他,他也应该会看到我。我断定,他一定不在这个镇子里。于是我决定继续往前走。
这一走真要了人命,北京时间已经快晚上九点,再也没有遇到一个看上去像可以住人的镇子,更没有刘海翔的踪影。我再次断定,我和刘海翔已经在那个镇子里错过。我有点着急了,离加德满都至少还有50多公里,而且还有一段15公里的上坡。如果一直走,赶到加德满都的时间至少是夜里十二点多一点钟,而且还没有带照明设备,这让人觉得不能接受。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确实心里没有一点主意。就地找地主住下来?偶尔能看到一两间破破烂烂的民房,根本不像可以住宿;再往前走,压根儿不知道走到哪就不能前进了;往回走?可是就算回到那个镇,也不可能找到刘海翔,因为他不可能一直在街上溜达。唯一行之有效,屡试不爽的方法:拦车!可是,这些大巴上的尼泊尔文根本就不认得,就算知道加德满都的英文(Kathmandu)那又能怎么样?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救星出现。路边的山间小道上,走过来一名带眼镜的中年男人,肚子有点鼓鼓的,稍微有点发福的样子。我赶紧我他打招呼:Excuse me,Can you help me?中年男子也用英语回答的,虽然没听懂,但大致知道他愿意帮我。我要去加德满都!我脱口而出,说完才知道这句话等于没说。这句话的英语怎么表达呢?I go to ….I want to ….Kathmandu。我就这样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边比边划表达我的意思。Kathmandu?中年男子问我。我欣喜若狂,他终于听懂了关键词!可是他有些茫然,你去加德满都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估计这是他的疑惑所在。我又边比边划的告诉他:By bus,By bus….这回他终于明白,我是想让他帮我拦车。中年男子恍然大悟,很高兴的样子。
这时有几个孩子经过,他们和中年男子打招呼时显得毕恭毕敬,我猜想,这个中年男子应该是老师。Are you a tacher?我问中年男子。Oh,yes,yes!我猜中了他的职业,中年男子有点兴高采烈。他指着远处的一个座山梁,告诉我他们的学校就在那里。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过去,半山腰里有几座低矮的房子,四周看上去也不像有公路的样子,难怪这位老师是走小路下来的。
大巴过了一辆又一辆,都不是去加德满都的。老师很热情,尽管他知道我们的沟通很困难,但他还是不停的和我“聊天”。Where frome are you?china?老师问我是不是从中国来,我回答是。Beijing ?我回答No。Xian ?我又回答不是。Chengdu ?我伸出右手,作出一个“V”字,兴奋的回答Yes!然后我想告诉他我老家就在2008年地震很严重的那个地方,但我不知道地震这个单词怎么说,于是我拿出手机,翻出字典,给他看“地震”的这个单词。他终于明白了我想告诉他什么。他举起双手,一边说Hous,hous …一边手舞足蹈的给我示范房子在空中摇晃的样子,还问我是这样吗?我说是。我们俩“聊”得太投机了。一辆大卡车从身边经过,老师耸耸鼻子,说:Apple,china apple。他的鼻子很灵敏,我也依稀闻到了平果的味道,他还说中国的苹果不错。
四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等到去加德满都的车。老师可能是有事,他告诉我他要先走,他隔着好几块玉米地叫过来两个学生,让他们帮我拦车。他对学生再三叮嘱后,又很客气的和我告别。终于在快到十点的时候等来了去加都的大巴。两个孩子,一个帮我拎驮包,一个帮我抬自行车,三下五除二利索的帮我整上了车,然后他们这才离开。这一切,其实挺让人感动的。
大巴一直在黑夜里行驶,看不清路旁的风景。由于尼泊尔的驾驶习惯和英国一样,靠左行驶,这让坐车的我很不习惯,每当对面来车,我总是担心他们会碰到一起。进入加都已经是北京时间晚上十二点多,当地时间十点钟。
加德满都,八千里路,终于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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