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粉妹儿（七十三）

cindyxie9 · 发表于 2014-2-28 03:45:12

                                                                  米粉妹儿（七十三）

      李梅用颤抖的双手打开门，腿比手还要抖得凶。虽然还没有猜到，其实是根本不敢去猜想，究竟发生了怎样揪心可怕的事情，但是她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血压几乎已经是降到了零，有一种晕车到了极致的晕阙感。冷汗、恶心。

   门打开了，门外扶着门框的是，失魂落魄的蒋伯母。她散乱着头发，比头发更散乱的是她的眼神。死鱼一样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李梅，苍白地嘴唇和泛着死灰色的脸，完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一手扶着门框，身子慢慢地朝地上滑下去。李梅一把扶住她，心咚咚咚地狂跳。“蒋伯母，蒋伯母，咋个了......"

   “你你你蒋大哥和蒋伯伯.......” 话没说完，蒋伯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背靠着红漆的大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她支撑的力量不至于瘫软在冰凉的地上。“咋个办咋个办  李梅，我该咋个办，哇'........." 终于还是爆发了，虽然还没有弄懂到底发生了怎样凶险的事情，但是李梅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蒋伯母，恨不得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通过臂弯  胸膛脸庞传递给蒋伯母，让她在这一刻知道，还有人陪着她，还有人会在她身旁和她一起面对一切。要趟过遍布沼泽的草地，不仅仅需要的是勇气，有时候哪怕一根从旁边伸过来的纤弱的稻草都是会给人希望的。完全的坚强，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更是有条件的。

   蒋子翰上周接到山西运城警方的通知协同办案，准备把一个潜逃多年身负几条人命的罪犯押送回川，不曾想，半路出了岔子，在抓捕疑犯过程中，遇到凶犯顽抗，他中了对方一枪，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是现在躺在运城医院，说是弄不好要成植物人。刚接完电话，蒋伯伯一挂上，结结巴巴给蒋伯母交待完就直接缩到了地上......

   这个本该是深度睡眠的时间点，但是整个油葫街却全部一个激灵就醒转过来了，蒋伯伯被送进了边上的专区医院，结果是，中风。

   蒋伯母从生下来几乎就是个莫脾气的人，莫脾气的人，一般也是没得点点主意的人。叮叮猫和乔娘这许多年下来，年纪大了，自己都是一身的病，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李梅和李娘当然就成了她的主心骨。虽然这条街上的老人更老了，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了，但是长情、记情的质朴始终没有走样分毫。得空的人自觉排了班，轮流去医院照顾现在半身不遂，只会流口水，歪起半边脸呜哩嘛哩哼哼的蒋伯伯，那么能干熊实的一个人，转眼间竟然成了一个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孩子。

   公安局的领导忙着联系上蒋子翰的家属，父母联系上了，结果一个中风了；而作为直系亲属妻子的小雪，在接完电话哭完一通后，就死活都找不到人了。

   李梅给山西通了电话，请对方无论如何要救人，其他统统不是问题，并告诉对方，她马上回赶过去，然后跟李娘又一起去了河对岸，想叫上小雪一起赶赴运城。这一次连小雪的人影子都没看到。小雪的父母，冷冰冰地代表小雪，请李梅转告他们的亲家，他们家小雪还年轻，还漂亮，不要因此而耽误了女儿的青春和前程，做人要厚道，不能自私。

   燥辣的李娘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李梅还没说什么，她已经跳起了八丈高，扯着嗓子就准备开骂。李梅一把拽住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把李娘拖到了楼下。

   “李娘，虽然我也很不喜欢小雪爸妈说那些话，谁有没有良心，天地知道。你也反过来替他们想想，现在蒋大哥这个样子，蒋家成了这个样子，做父母咋个不替个家娃娃担心嘛。这可能只是他们的想法，不代表小雪姐，再说，当务之急，是去山西一趟，不是吵架。我们主次要分清。”

   李娘红起眼珠子本来还想吼上两句，把心中憋屈的怨气怒气好好发一下，听李梅一说，想想，这个时候，还是大局最重要，也就不做声了。

   和街坊们商量好了如何照顾蒋家两个老的，给孔幺娃和小芳交代完工作，当晚李梅就收拾好行李和蒋大哥单位几位负责人赶到成都，搭乘航班直飞关公机场......

   ICU病房里，来苏水、白口罩、隔离服、鼻饲、呼吸机、特护、心电监护，两小时一次的翻身，抛开肉体不说，周围病患家属的眼泪和哀婉的表情，周围病人的挣扎、呻吟、痛苦和谁都无法施以的援手，首先从精神上就能把一部分人击垮。

   医生说了，手术做了，子弹取出来了，但是已经尽力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当然，也不是没有醒过来的可能，但是仅仅是一种可能。目前说白了，就是靠呼吸机维持着。转不转院，貌似意义不大。转，这么长的路程，怎么转，都是空话！

   在医生交代的当口，当年见哑巴妈最后一面的场景活鲜鲜地出现在李梅的脑海和眼前。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失去一次可能就是失去了一生，这一次，无论多大的代价，也要等，等，等，等到他醒转来，知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等他。局里也表示，愿意一起努力，尽最大的心意来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