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黄昏

红枫 · 发表于 2008-12-25 23:36:28

中学时代

月下黄昏

----献给莘莘高考补学生

红枫

哦，要落了，要落了，圆圆的一轮，玫瑰色中透着几丝血红。橙红橙红的天幕，如血欲滴。东流的江水泛着一抹闪烁的金辉，本是碧蓝碧蓝江水哟，也浸透着几缕残红。那一簇簇白茫茫的江中芦苇，被染的昏黄昏黄，一阵风来，起伏一笼浓酽酽的梦。“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那温和的落日，暗淡了，模糊了，他眼里噙着的是多棱的太阳，多棱的惆怅。
“我要回去！”从内心迸出他带血的呼唤。每次步如家乡那片瘠土，他的心总是沉沉的，盈满幽怨和着羞惭。从母亲颤抖的手中接过那靠几只老母鸡下蛋而换的钱，他的心在颤，他的双手在颤。母亲干枯的龟裂的双手，随时浮现在他眼前，他没有勇气，他也不能冷酷地掐断她那束微弱希望的小花；他不能在母亲已滴血的心上撒一把盐，他一咬牙接过钱，在久久凝望母亲的瞳仁里消失。一种酸楚的情素夹着一缕淡淡的希翼，在母亲满是皱纹的额角抹去一个月对儿子的思念，又添上下一个月的牵挂和滚烫滚烫的期望。在家对面的山丫，才波动儿子两泓积蓄忧虑、积蓄的愤懑和愧对的泪光。
在父亲负着毒日蒸薰的背上，在佝偻身躯系着装玉米籽的小篓上，一种孕育男子汉的气慨，冲撞他未未成熟但已烙上成熟印记的心上。望着父亲一锄一颗玉米籽播种和那刚烧过的山火灰留下弯弯曲曲的足迹。“我要回来，帮您干！”一句火爆爆的疯话终于冲开了他紧咬住的双唇，惊得父亲艰难的直起腰，木然地望着他，还沾着泥土的双手微微震颤，一枚枚颗硕大的汗珠镶在蠕动沟壑似的皱纹中，嘴唇有些哆嗦，窄窄的眼角轻轻的跳动着，深陷的眼里衰弱的印出儿子的倒影，蕴藏着令人心颤复杂不可言语的感情，那并不亚于罗立中油画《父亲》中父亲的神色，在学校的灯光、在旋转的地球仪上仿佛随处可见。
“别提起，别提起，提起来，泪洒江河！”只能将夕阳的血色和残月的病黄一道编入课桌前的凝神思索；望涓涓细流和飘落的秋叶感喟：“落花无情，流水有意！”。夕阳总是拉长他淡淡攻读的身影，寒星也常为他披一层曙色。苦战苦战，只有这样才能考上大学，才能对得起贫瘠的家园，才能对得起父母的期望和家乡的嘱托与白眼，还有那沉睡千年的古法古典。
“我不能补习了，我要回来！”泪同山乡的落日一样洗得绯红绯红，一连四十余天落榜的苦闷，一连四十日的愁呵，早已将门前的一沟溪水调和得苦涩辛酸。“去吧，去吧，拼死拼活就再补习一年吧！”“再苦再累，我也指望你有出路”父母近乎跪着的乞求，胜于那位罗立中《父亲》端着盛满泪汗破土碗苍老父亲催人泪下的恳求。泪在心理流，血已开始渗透。他悟出门前的溪水为什么总是黄红黄红的，他也体会出名落孙山，在这片瘠土是不许出现的。在通向远方的山丫口，又出现他载着沉重寄托的稚嫩背影。他身后涌着亲人的泪，亲人的血，还有山民们冻结千年的意识，淹没他后退的路，撞着他的脚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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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群山起伏着亲人们的关怀，亲人们沿袭千年的思想，一波波把他推向远方，一波波逼他扬起飘泊的帆。古朴的石磨、古老的水车，系上远离赤子的悠悠遗恨。本已荒芜的山庄，流去活络的血液，裸露的土地，流淌得破碎不堪。本该滋润贫穷落后的清泉，也一股一股融着血、融着泪、融着大山的精魂流向远方。汇入他脚下的这条大江……
晚霞早已消失，沁入江中的暮日也在思索明日奋飞的朝阳。东边一勾残月慵懒地炫耀那借来的光辉，曲曲折折的江面略有几点残白的月光，那是他应涉过的小径，艰难的伸向远方。最后融入暮色苍茫。

1987年11月（获奖征文）